一六零 温杜氏:我命苦啊-《囚唐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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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走近,发现此女眼皮还会颤动,嘴唇干得起皮开裂,唇上有一层薄薄的血痂。

    她太虚弱了,马车颠簸,不适合她这样的病人乘坐。

    牛车就稳当许多。

    闫寸自钱袋内掏出几串铜钱,递给婢女道:“速去雇一辆牛车来,给你一刻,雇不来抓你下狱。”

    婢女惊呼一声,飞奔出门。

    闫寸环顾一圈,发现桌上有个水壶,一把抄过,往随身的帕子上倒了一点水,又将帕子送到温杜氏唇上擦了擦。

    昏迷中的温杜氏立即做出吞咽动作,像条搁浅的鱼。

    吴关竟说对了吗?

    闫寸心下咯噔一声。

    若吴关的推断是真的,这一家子简直是恶鬼。

    “你去拿个勺。”闫寸对温少掌柜道。

    牛车来之前,他要守在温杜氏身边,以免节外生枝。

    好在牛车来得很快,那个无甚见识的婢女,确被闫寸吓到了。

    牛车来之前,温杜氏已醒了。

    “我死了吗?”她茫然地看着闫寸:“你是阎罗吗?”

    闫寸摇摇头,“你想死吗?”

    温杜氏已认出了他,自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。

    她平躺着,脸色依旧苍白,许是喝了水的缘故,干涸的眼窝又泛起了泪光。

    “你该吃点东西的,”闫寸道:“若你饿死了,就看不到我们抓凶手了。”

    “饿死也好,”温杜氏道:“若再出一条人命,你们就会尽力追查凶手吧?”

    “这是谁教你的?温掌柜吗?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这么想,与夫家无关。”

    “夫家?”闫寸冷笑一声,“若你死了,你耶娘挣了一辈子的产业将尽数落入你夫家之手,你那郎君为了香火延续,定会立即续弦,将来他花着你的钱,过着跟你毫无干系的日子……你究竟想过没有?”

    温杜氏闭上眼睛,只默默流泪。

    当她面对尖锐问题时,就会用沉默表达被揭穿真相的无奈。

    闫寸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一下拳头。

    就会哭。

    这种事若发生在荷花身上,还不得闹破了天。一想到荷花那不受气的样子,闫寸心中块垒尽消。

    吴关和雇车的婢女一同进屋。

    “牛车来了。”吴关道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闫寸伸手去扶温杜氏。

    她慌乱道:“干什么?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县衙。”闫寸骗她道:“我们找到线索了,需要你协助缉凶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笼统,温杜氏却受到了莫大的鼓励。

    她又淌出一串眼泪,并双手合十,对着斜上方道:“大慈大悲的菩萨,是我的诚心祷告显灵了吗?”

    真麻烦。闫寸架着她快步出了席铺,几乎是将她塞上了牛车。

    在温家人上前纠缠之前,闫寸高喊了一声“走”,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。

    待转过街角,吴关从后头追上了他,道:“你刚才跟温杜氏聊了些啥?有收获吗?”

    “愚妇,愚不可及。”闫寸闷声评价一句,反问道:“你怎会觉得温家有问题?我之前可一点都没看出来,温家众人……对儿媳其实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个不错法?任由她在榻上赖着,不用下地干活,就是对她不错?你的标准是不是有点低?”吴关道:“况且,我在卢家待过,那就是个狼窝,心里那根弦不免要绷得紧一些。

    家是个黑匣子,你若死在自家人手里,他们再对外宣称你是病死的,或者哀思过度而死,通常不会有人管闲事,官府消息也未必灵通。

    我常常想,不知多少冤魂,旁人连发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会想这些,”闫寸道:“在你眼里,不是人人皆尘埃吗?”

    “我确是那么想的,可真遇到受害者、冤死鬼,还是忍不住想要救一把,可能我还不合格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希望你永远都别合格。”闫寸认真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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